5.
龙宿醒来的时候，剑子正坐在灯下专心致志地擦拭着古尘。
“嗯……”他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呼，成功引来了剑子的注意力。
“醒了？”剑子看也不看他，对着烛光，仔细端详着青铜剑上拙朴的纹理——在过去的长久岁月里，天下无双的古尘之上，曾经沾染过恶人的血，也诛杀过兴风作浪的妖怪，却从未面对过嗜血族。
龙宿环顾四周，发现自己在一间卧室内，这里家居摆设很简单，不过是一床一桌，连被褥都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，尽管如此，比起冷冰冰的草丛，也够他吃惊了。
龙宿抿了抿唇，不无讶异地道：“我这是在？”
剑子终于转身看来，他定定地看着龙宿，一丝复杂难言的波光闪动，漆黑的眼眸中像是凝着一团冷雾，令人看不真切。
剑子这样的目光，让龙宿心底生出一丝不安，他试探地问：“汝怎么了？”
说话的刹那间，烛花突兀地爆开，比那更亮的，是一片灼然生辉的剑光，凌厉果决似白虹贯日，气势如渊如海，刹那间惊涛骇浪般拍向龙宿。
被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剑光锁定的，是龙宿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光影一闪而逝，重又归于黯淡冷寂。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，对视的二人，在静默中对峙。
“为什么不躲？”剑子寒声道，他的手握住剑格上，稳稳得没有一丝颤动。
龙宿看也不看正当咽喉前的锋利长剑，只是抬起下巴，望向站在床前的剑子，他唇边微微漾开浅笑，目光却是极其温柔宁静的，不带一丝惊惧和怀疑，像是可以拘在手里的金黄琥珀。
“汝若是心存杀意，何必等到现在呢。”他柔声道。
剑子沉默半晌，翻转手腕随手一抛，只听得沧啷一声龙吟，古尘已经归鞘。
“饭在你床头，吃完了就继续躺着。”剑子淡淡地道，转身又回到灯下坐下，支着额头，翻阅着一本道门典籍。
“剑子，汝不赶吾走了？”
剑子翻了一页，没有说话——难道把昏倒在家门口的伤患丢出去吗？
“剑子，汝似乎闷闷不乐，是吾添麻烦了吗？”
剑子对着纸张，皱起眉头——废话，当然是麻烦。
“剑子，”龙宿叹气的声音，“若是实在为难，送吾离开吧。”
剑子觉得这本书真是索然无味极了，一个字都看不进去，恼怒地道：“闭嘴，吃饭。”
“闭上嘴怎么吃饭？”
剑子忍无可忍，怒而转身瞪着他，谁知一转头，便看到龙宿顶着大大的笑脸，目光炯炯十分热忱地看着自己：“剑子，汝终于肯说话了！”
剑子心里暗叹一声，突然就心软下来，算了，人收都已经收进来了，这个时候再和他置什么气呢。
他再开口，语气便温和多了，“你到底要如何？”
龙宿扫了眼床头柜上的两个小菜，那都是剑子提前摆在那里的，一个是清水煮白菜，一个是小葱拌豆腐，还有一小碗米饭，龙宿不由得问：“剑子，汝不吃吗？”
“我可以辟谷。”剑子简洁地答道。
道门的生活作风，是出名的朴素，由于修行者入门后少则数月，多则数年，一般都能掌握辟谷，食物就变成可有可无的了。因为需求不大，所以道门大食堂也寒碜的可怜，都是些素得不能再素的菜，还烧得很不走心，菜里有没有调料，还要看运气。
也曾有修士向上层抗议，得到的批复是“门主觉得没问题，可以督促你们修行”。在这样放任自流的情况下，道门大食堂的菜，口味每况愈下。越来越多的新弟子受不了一日三餐的折磨，而发奋修炼，立志早日淬体成功，可以辟谷一劳永逸。
这份饭菜，还是剑子在龙宿因伤势昏迷，把人搬进卧室里清理伤口后，趁着龙宿还没醒，特地去食堂打来的
剑子的打扮，一看就不是新入门的小弟子，混在一群视死如归愁眉苦脸捧着碗的新弟子中间，格外地显眼，以至于轮值打菜的小道士还特地多看了他几眼，投来异样的目光。
剑子结束了思绪，却发现龙宿还是没动筷。
“剑子，”龙宿脸上显得很歉疚，“吾知道汝是不好意思打两份饭菜，但是汝枯坐着，吾又怎么能腆着脸下筷呢——过来吧，吾们一道吃。”
剑子微妙地尴尬了一瞬，淡定地说：“不必了。”他本以为这么坚持，龙宿肯定该放弃了，哪知龙宿拿起筷子，却又迟迟没有下筷，一脸为难。
难道道门食堂的名声已经传到嗜血族去了？剑子心中一惊，随即摇摇头，把这个滑稽的想法从脑袋中驱除，正色道：“你怎么不肯吃？我说了，不必顾念我。”
龙宿戳着米饭，好像面对一个天大的难题，最后终于朝着剑子苦笑道：“实不相瞒，吾……不大爱吃米饭。”
居然还挑食？剑子额头青筋突突地跳，正要怒斥挑食可耻，正要开口陡然醒悟，好像一盆冷水突然从头浇到底，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寒气。
“只有饭吃，没有挑拣的余地。”剑子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龙宿无奈地看着他，他毫不怀疑，如果现在提出要喝血，剑子立刻会拔出古尘。
“好吧。”龙宿叹气——他发现自己遇上剑子以后，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。
于是，他就在剑子的虎视眈眈中，夹起一筷米饭塞进嘴里，然后表情就变得格外精彩。
“呃，其实……”剑子突然有点后悔。
龙宿把饭咽下后表情严肃，眼中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怜惜，“剑子……”
“其实我平常不怎么吃饭的，”剑子赶紧解释，怕嗜血族对人类的食物产生偏见，“米饭并不都是这样的味道，这次是意外。”
龙宿本来严肃着脸，听到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回答，忍不住笑了，“剑子，吾也曾是人类当然知道米饭什么味道，只不过汝们的庖厨太不用心了，水太少，米发霉，饭太硬……”他抱怨了一连串，剑子却只记挂着刚才过耳的那句。
“等等，你说什么？人类？”剑子突然叫住他。
龙宿脸上的笑意淡了，轻描淡写地道：“吾并非来自闍城的，自然是后来的。”他仿佛不愿意多谈论这个话题，虽然还是保持着笑容，却像是糊了层假笑。
剑子按捺下心意疑虑，见龙宿实在没有进食的欲望，也觉得索然无味，“罢了，不吃，那就不吃吧。”
他走上前去，接过龙宿手中的碗筷，“你多休息吧。”自己却在床边坐下，面对着两碟小菜，无奈地伸出筷子开始扒饭。
“汝不是说可以辟谷？”龙宿并没有立刻躺下，而是疑惑看着他。
“但这些饭菜是我打来的，既然是我自己去取来的，当然不能随意丢弃浪费。”剑子面不改色地道，他下筷飞快，仿佛面前摆的是美味佳肴。
龙宿靠在床头，一眨不眨地盯着剑子，唇角不知不觉地翘起。
剑子尽力无视他有如实质的目光，却无奈地发现，那比难以入口的饭菜更难以忽略，遂停下筷子，“又怎么了？”
龙宿但笑不语，他大概懂了剑子的性格，以此类推——人是他自己救来的，当然不会随意的就丢弃不理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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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写越长了OTZ
嗯，还有提一句，我比较专注恋爱，不care二人以外的第三人。
不是很喜欢强行给某某加存在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