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龙剑】金合欢(下)

 

龙宿从后面靠近,不知何处吹来的夜风,吹得他们衣袖纷纷,像两棵繁盛的花树纠缠在一起,紫色衣袂上的熏香,若即若离地沾染上来。

剑子望着对面巨大的缠枝花台镜,惊讶与恍然,竟分不清是哪一种感觉更多。

“你是怎么想的?”他思绪混乱中,无知觉地重复着龙宿的话。

“有时候,吾真想剖开汝的身体,看一看里面究竟是怎样一副的铁石心肠……”龙宿的声音在耳边飘忽,他分明在笑,语气却是阴沉沉的,尖诮地道,“原来如此,原来汝以为吾心里有别人,方才汝看金合欢锦囊之时的妒恨愤怒……原来汝一直能严严实实地藏好,哈,吾竟不知,原来汝也会生气,汝也会愤怒,汝也会失望……”

“原来,汝也会在意,”龙宿的声音突然低下去,他冷森森地贴在剑子耳边,恨恨地道,“吾还道,只有吾自作多情,汝一直从不在意呢。”

尽管龙宿的话冷峭又尖锐,其中的意思,也再明白不过了。剑子心头一震,来不及多想,脱口而出辩解:“不!我并不是……”

不是毫不在意,不能心如止水,做不到洒脱大方地退开祝福。

无论多么难堪,这都是事实。剑子想了想,偏过头去捕捉他的眼睛。

龙宿人在他身后,又贴着剑子的耳边说话,剑子稍微一动,就能和他面对面,几乎咫尺之隔,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身影。

龙宿还是沉着脸,唇边噙着一丝冷笑,好像很气恼的样子。

揭晓真相时的震惊过后,剑子很快冷静下来,心中感慨万千,再看龙宿这一副样子,怎么看都觉得是色厉内荏,他无奈地笑了笑,“龙宿,那你呢?你谨守礼仪不越雷池半步,我也以为你心如止水呢。”

“吾以为汝清心寡欲。”龙宿不服气地辩解。

“我也以为你不思风月。”剑子针锋相对紧跟着说,然后在心里默默纠正,不对,不是不思风月,而是见异思迁。

“汝为什么不说?”

“你为什么不挑明?”

两个人互不相让,大眼瞪小眼半天,剑子先憋不住笑了,“罢了,半斤八两,我们就不要互相推诿。”

这一笑,凝滞的氛围又松动起来。龙宿虽然不太想就这么轻易放过,板着脸,但心里有种豁然开朗后的愉悦和舒畅,好像翻山越岭终于见到长途跋涉的终点,他嘴上没有服软,却的确是生不起气来。

“剑子你啊,”龙宿摇头轻叹道,疲倦又无可奈何,“吾以为,吾暗示得足够明显了,对汝,吾一直是不同的。”

他生性高傲恣意,对这世上九成九的人,都是不屑一顾的,只对少数人肯假以辞色,而在这其中,对剑子无疑是独特的。

弹琴引箫,煮茶品茗,绘制丹青,洗手做羹汤……无论是哪一样,都足以证明疏楼龙宿对剑子仙迹怀有与众不同的情意。

剑子又不是榆木脑袋,就算是榆木脑袋,水滴石穿,也该磨出个洞——想通了。

顺其自然,龙宿最开始是这么想的。偶尔他也能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一丝半星的情愫,然而再一看,剑子气度端凝沉静,还是一副万事不关风与月的样子,实在叫人无奈又泄气。

等到后来……不知怎么,剑子就更规矩了,两人之间,总像是卡着一粒无形的石子。

那位金婆婆将绣囊送来,龙宿接下之时还犹豫了一瞬,这样缠绵撩人的花色,实在引人遐想,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误会。不过,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——剑子不愧是道教先天,目不斜视,连多余的好奇都没有。

原来是暗中耿耿于怀吗?

如果不是今天剑子不对劲,表现得太过明显,露了端倪,让自己逼出来,剑子就打算一直忍下去?

龙宿忍不住问道:“剑子,如果那是真的,如果……吾真的移情别恋,汝还是一直这样从容地面对吗?”

“哪怕吾和别人订了鸳盟,举行婚礼,邀请汝来观礼,汝还会隐忍、甚是欣然前往吗?”尽管知道那是不可能的,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剑子的反应。

剑子一愣,沉默良久,笑了笑,脸上却没多少笑意,“我会来的,我会来看看你。”

气氛顿时一僵,龙宿紧绷着脸,抿唇不语。

“我来看看你,如果你高兴,那我就远远地离开,等到我能放下心结,继续同你来往,要是你不高兴……”

剑子抬手抚摸上他的脸,感觉掌下散发的郁闷,他莞尔,盯着龙宿的眼睛,一字一顿坚定地道:“我就把你抢走。”

龙宿惊讶地望着他,眼中的讶异一丝丝变成喜悦的光,他伸手从后面揽住人,把叹息埋进雪白绒绒的鬓角,“汝这样不争等着的性子,要是碰上一个愚钝点的人,岂不是悔恨终生……”

“我只是把选择权交给你,是进是退,都由你。”剑子任由他亲吻自己的鬓角,坦然真诚地回答,就在这时,听见龙宿后面的话。

“……幸好,吾机敏睿智。”

剑子睿智地闭上嘴,没有抬杠,安安静静地让龙宿抱着。

但是很快,他就发现难熬起来。

剑子浑身觳觫,渐渐从内里涌起虫噬蚁啮般的麻痒,这般来势汹汹的难耐,剑子心中暗道不好,然而两人好不容易互诉情衷,他又舍不得就这么把人粗暴推开,心中暗暗叫苦,情人之间鱼水之欢,他并不排斥,可是临到头,却另外生出一种惴惴的仓皇不安。

 

今天一下午,剑子都在抵抗药力。他无意中所中的这药,乃是传自南疆,奇诡刁钻不同于中原的一般春药,初时并不觉得如何,只是坐立不安,心情低落,让人觉得空落落的,想要抓住点什么才能填满心中的失落。

剑子凝神调息了几个时辰,本以为没有大碍,哪知龙宿突然闯进来,他才发现低估了严重性——龙宿什么都不懂,还不知死活地靠过来,温声细语地关切慰问,剑子却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,警惕自己去撕扯他累赘的衣服,去咬他喋喋不休的嘴唇,让他的手安慰自己滚烫的身体,让他们之间水乳交融。

剑子差点就不管不顾地扑过去,幸好理智尚存,硬是克制自己,只是难免态度冷淡,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
好不容易把人赶走,剑子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内,心中又是失落,又是懊丧,又是绝望,又是因难堪而羞耻。药性是火星子,龙宿就是烧得滚烫的热油。火上浇油,一个不好,整个人都要被欲望烧灼成灰烬。

这算什么!好友之间,有了那种荒唐的事情,以后该怎么相处?

 

剑子还在发愣,沉默中气息渐渐灼热。

龙宿本是心无杂念地抱着他,享受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昵,渐渐的,他感应到剑子身上的异样。他感觉抱着一团逐渐升温的火,火舌怯生生地舔舐着他,想要将他一同焚烧殆尽,却小心翼翼地不敢太过靠近。

龙宿略一思索,联系剑子先前异常的举动,猜到了大概。他低头去看剑子,不出意料见到道士咬牙隐忍的模样,幽黑的眼眸好像沾了层朦胧的水光。

龙宿心中一热,凑到他耳边,不怀好意地问:“剑子,汝知道,吾心上人什么时候最动人吗?”

“啊?”剑子大半的心思都用在抵御身体内里的热潮,闻听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,一头雾水。

“他想要,又努力忍着的样子,最是诱人。”龙宿朝他的耳窝吹了吹,调笑道,“汝想看一看吗?”剑子还来不及反应,就已经被龙宿扳正肩膀抬起下巴,直面屋内巨大的镜子。

(省略一些活动 36雨 tid=15364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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