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龙剑】夜昙花(2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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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

宗门议事的凌霄殿内,果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。这是道门的惯例,隔些年就要举办宣讲大会,大家聚在一起,或是探讨修行的心得体会,或是议论近来道上的大事小事,如果在修行中遇上瓶颈,也可借机找前辈高人指点迷津,最起码的还可以和同门联络感情。

剑子和圣踪进来的时候,宣讲大会已经开始了。大殿内的道子们三三两两,或站或坐,讨论气氛严肃活泼,主座上有一位年高德劭的长老坐镇,他正抚着垂下的白胡须,娓娓为一个年轻弟子答疑,瞥见剑子进来,微微颔首致意,等见到旁边的圣踪,长老招招手让他过来,示意有事要谈。

圣踪垂下眼,眼角上挑,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烦,又很快笑容可掬地迎上去。

剑子心中诧异,接下来和熟人聊天时,倒分出一半的心思关注着圣踪那边。

好在,长老和圣踪说话,也没有避忌旁人的意思,剑子听了几句就懂了,这说的是前几天在柳湘音家被抓的那批血族的后续处理。

“道门同嗜血族斗了这些年,血族却没有式微,反而有燎原之势,唉,当真是棘手。”听起来,长老对嗜血族之祸也非常头痛。

“正是,”答话的是圣踪,“这次是我们的天赐良机,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。我已将它们全数关押在秘牢,仔细问话,定能逼问出血族的机密。”

“圣踪,有劳你了。”

“不敢,铲除妖邪,本就是我辈修行者的天道。”

“还有那件事,有进展吗?”

“正在办,约莫要再过些日子才能看到效果。”

“嗯,不必急躁,再看些日子,若有成效再好不过,如果无效……”

“我明白了,我会干净利落地处理好。”圣踪低声地保证。

接下来,长老和圣踪就谈起了修行上的心得,剑子也没有细听下去,这几句一问一答,看似平常,却在剑子心头蒙上了一层阴翳,他隐隐有种预感,仿佛风平浪静的日子底下,有什么危险的暗流正在酝酿,而所有人……

剑子抬起头,环顾大殿——众位同门都在和和气气地探讨,此起彼伏的谈论就像浪潮,时不时拍出一两句真知灼见,引得周围人颔首称赞。

没有人觉出异常,一派澹然宁静。

剑子慢慢的、慢慢的舒了口气,又觉得有点好笑,他心底暗哂道:“恐怕是我在疑神疑鬼。无论如何,我与圣踪这么多年的交情,他是什么样的人品,我了解,大家也有目共睹,我怎么能妄加揣测?”

“剑子?剑子!”

剑子想着这件事,说话间不免走神,杜一苇已经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,疑惑地问道:“剑子,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?”

剑子歉然地笑笑,“抱歉,刚刚你说什么?”

杜一苇袖着手,仔细打量着剑子,突然啧了一声,眼神也变得怪怪的,揶揄道:“你昨晚干什么去了?”

“什么?”剑子表情很自然。

杜一苇一脸“嘿嘿嘿你就别装了”的表情,朝着剑子挤眉弄眼,“脖子上……我都看见了。”

剑子突然就明白了——亲密的时候,龙宿喜欢在他身上咬来咬去,但从不真的咬出血,所以剑子也就任他随便咬。昨晚……当然也是,恐怕是留下了痕迹。

明白归明白,剑子自然是要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,叹着气抱怨:“天热了,后山的蚊子也越来越凶悍,我要去翻翻书,看看有没有防蚊阵法,在我院子里刻一个。”

杜一苇将信将疑,但看剑子无奈的样子,也觉得自己猜错了,不由得哈哈大笑,“原来如此,我还道千年的顽石开出了花,剑子你有了相好啦。”

见到杜一苇爽朗开玩笑的模样,剑子也有一丝歆羡。杜一苇这位朋友,从前也是无牵无挂的,后来阴差阳错被逼着娶了青蚵嫂,磕磕绊绊下来,居然也很有滋味了。

或许,找个时机,我可以让他知道龙宿的存在,剑子暗暗下了决定。对朋友隐瞒说谎,他总是有点不安和愧疚。

“刚才说到哪儿了?对了,护山大阵的修改!”杜一苇很快又把话题扯回来,“这几天,符阵司准备加强护山大阵,针对嗜血族进行修改,你也知道,前些日子有个嗜血族无声无息地潜入,若非触及禁地,激发了警报,还不知道会让他在道门逍遥多久。”

他说的嗜血族潜入这件事,剑子也是知道的,那个嗜血者似乎格外的强大和狡猾,即使触动禁地惊动了多位道门弟子追踪,最终也没能抓住他,任他逃之夭夭。道士们没办法,只好在柳湘音家附近守株待兔,总算有了收获。

那段时间,风声鹤唳,形势很紧张,剑子权衡之下,才想着要把藏在自己院子里的龙宿赶走。只是没想到,人是赶走了,却也分不开了。

杜一苇见剑子感兴趣,谈起了新阵法的构思和布局。剑子听了一会,越听越惊讶,道门的护山大阵他并不陌生,但杜一苇说的种种改动步骤,和剑子记忆中的大阵有很多地方对不上。

剑子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兑门的剑阵呢?”

杜一苇愣了,突然恍然大悟,跺着脚笑道:“哎呀,差点忘了你闭关三百年才刚出来。同你说吧,百十年前,宗主大修过护山大阵,原本的大阵主杀,涵盖了七七四十九个小剑阵,一旦有外人触动,剑气铺天盖地,密如罗网。”

“但是呢,这几百年来,道门影响力越来越大,每逢大能开讲论道,常有一心向道的妖族精魅前来,在山脚下聆听宣讲。纵然宗主吩咐多加小心,也时常有小动物误入被剑阵所伤。”

“宗主悲悯,言旧阵法杀伤太狠绝,殚精竭虑修改了大阵,将剑气攻击改为精神攻击。凡是误闯的,只会被剑气震荡神识,轻则惊惶退散,重则昏厥不醒,免了不必要的杀伤。”

杜一苇侃侃而谈,却发现剑子又好像走神了,脸色很难看。

面对杜一苇关切的目光,剑子怔怔地看着自己手,似乎是想笑一下,却没有笑得出来,“是啊,原来护山大阵不会造成刀刃伤……”

龙宿,你究竟还对我说了多少谎言?

 

黑蝙蝠扑腾着翅膀,在前面带路,它穿过一条狭窄的山谷缝隙,终于停了下来,落地变成一个灰袍男人。

“到了,前面就是。”

执扇的紫衣公子跟着蝙蝠的指引,穿过一段类似“一线天”的山缝,眼前就是一面常满青苔和蕨类的山崖壁,天光从头顶上泻下,清楚地照亮四周,可以看到这是条死胡同,旁边再没有别的路径了。

“褆摩应该就在这面山壁之后,但是外人进不去,”灰袍人正是聂求刑,他语带奚落。

龙宿默不作声,他仔细地摸着岩壁,连长了野草的石缝里,也仔仔细细摸过,一圈下来没有发现任何机关。他退后两步,眼睛不甘心地四处逡巡。

聂求刑双手抱胸,在一旁等着看他的好戏。他的心情有点复杂,他和龙宿多有合作,甚至还帮着一起离间闍皇和冰爵褆摩,但他始终对龙宿深深忌惮着。无论如何,一个行事作风看似张扬华丽的人,一旦躲在暗处搅混水,总是叫人难以提防。

但尽管如此,聂求刑也别无选择,还是得继续同他合作下去。冰爵和闍皇是他抗衡不了的敌人。而龙宿,这个阴谋家,或许能替做到。

就在这时,龙宿的目光一滞,他蹲下身,搬开脚边的一块石头——这块大青石覆满苍苔,根部的土壤却有移动的痕迹。

果然,搬开青石,下面赫然铺着一块罗盘大小的石板,石板上刻满了阵法秘符,正中是一圈凹陷,像是什么东西的模子。

看来还需要钥匙,龙宿目测了一下凹陷的尺寸,心中蓦地一动,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白玉环,轻轻地嵌入石板的下凹处,严丝合缝,刚好。

“咔哒”一声,不知何处传来机关的脆响,眼前的山壁无声地裂开一道窄窄的门,大小正好容一人弯腰钻入。

聂求刑收起满脸惊色,眸光复杂,“你果然有些本事。”

龙宿神色淡淡的,嘱咐道:“今天是道门宣讲大会,圣踪被绊住,一时半会应当脱不了身,不过以防万一,还要有劳汝在山谷外望风示警。”

聂求刑没有说话,灰雾一闪,又缩成了黑蝙蝠,展开一双黑漆漆的翅膀,无声无息地消失石缝深处。

龙宿拾起白玉环,用袖口擦拭干净灰尘,又重新收入怀中,跨进了昏暗神秘的山壁中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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